晓薛【红尘劫】 其三

诸葛仙府位于阳城繁华地界,外观碧瓦朱檐,造势颇大,内里却装修简朴,如陋室桃源。然实言之,论财力,琅琊诸葛历代腰缠万贯,与兰陵金氏不相上下,可奈何祖训有三——不得奢靡,不得铺张,不得浪费,故直至寻宗上位还仍用着这些老宅,诸葛寻宗对祖上“腐朽”的教条自然嗤之以鼻,本早打算重建仙阁,却不想图纸都未来得及画完,自己便驾鹤西去了。

 

顺着长长的回廊,蓝思追同晓星尘一前一后,不紧不慢的往里走,回廊两侧铸有石壁,密密麻麻的纂刻着历代家主的生平事迹,待走到尽头,越过一整面阴阳图腾,便豁然开朗,正是诸葛家宅中最大的一方桃林庭院。

 

恰逢三月,桃花盛开,繁英夺目,一眼望去,落花成锦,如绸缎般铺于地面,好不壮观。于此红白围绕中,则立有一尊孔明石像,头戴官帽,手执蒲扇,约二人多高,栩栩如生。见此“遗景”,不由赞叹工匠之手艺妙绝,笑侃武陵之风花雪月。

 

不过,略煞风景的是,在他身侧一圈,此刻正躺着约莫二十几具尸体,或长或短,皆被白布覆盖。白布之下,阴气暗流涌动,却又似被压制,难以暴起。

 

蓝思追蹲下身去察看,忽见白布背面挨挨挤挤,竟用金丝羽线绣满了镇邪咒,心说这般高调铺张,想必正是金家门生所为。以辟邪的布匹覆盖于尸体之上,对刚死不久的低阶尸变甚为管用。

 

他正翻动尸体,余光之间,却见晓星尘站于远处一棵桃花树下,垂首沉思,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。

 

“晓道长,怎么了?”

 

晓星尘未言片语,左手指地,示意蓝思追往前路看。

 

顺着他的指引,只见满地落英之下,竟隐约显露出一个暗红色的脚印,被花瓣遮掩,看不真切。

 

晓星尘略微弯腰,用剑将花瓣扫开,果然不出他所料,一排脚印七歪八扭,一直延伸至内殿。

 

蓝思追心说奇怪,正常人走路无论外八内八,都不可能走出这样的一排脚印,他模仿地上痕迹走了两步,发现自己一脚往东,一脚却往西,几步之内便要摔跤,无比别扭。

 

晓星尘道,“这些死者中可有跛脚之人?”

 

蓝思追方才粗略检查过死尸的四肢,都完好无损,后道,“没有,都四肢健全。”

 

晓星尘心中有数,又道,“这便对了,应当是凶手留下的。”

 

既然凶手杀人后没有第一时间潜逃,而选择进入诸葛府内殿,那这内殿之中自然有什么特别之物令他耿耿于心。

 

若旁人猜测,无非仙剑法宝,金银首饰,可一入内殿,却毫无任何搜财刮物的痕迹,就连弓架上的琉璃璧都摆的端端正正,一副无人问津的模样。

 

二人随迹来到这间寝殿,脚印止于门槛,之后便淡的看不清了。寝殿陈设颇多,光屏风就摆上了四盏,一张偌大的案几横于东南角,后墙上挂有几张唐宫仕女图,水墨之下,有血有肉,显然出自大家。不过糟心的是,这些画卷之上,无一不被红笔提上了几句小字,有些甚至还加盖了几方私印,仔细一看,才知这暴殄天物之徒,正是诸葛寻宗本人。

 

要说这诸葛寻宗当真自作聪明,学书三十载却胸无点墨,题字无非“红酥手,黄滕酒”,“美色撩人,人空瘦”。

 

且看了一眼,就让人觉得低俗不堪,难以入目。

 

蓝思追从不在背后语人是非,却也忍不住小声嘀咕,“没想到,这诸葛宗主竟这般......”

 

他谨记含光君教诲,“好色”二字硬生生咽回了肚里,再看一旁,晓星尘正在端详一只花瓶,闻言转头,问道,“怎么了?”

 

蓝思追连忙摆手,闪烁其词,仓皇道,“没有没有,道长,咱们去那边看看。”他边说边推着晓星尘的后背往前走,心中捏了把汗,“若被明月清风的晓道长看见此景,定觉如鲠在喉,恶心不已。”

 

恰在此时,他前脚刚迈,忽觉后跟一滞,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,一个用力之下,脑后猝然响起一阵撕拉之音,回头一看,原来那尊摆放花瓶的茶几上有根木刺,一不留神,外袍下摆竟被勾了个大洞出来。

 

他刚才用力过猛,人扯着茶几往前倾斜,花瓶失去重心,自然要倾倒下来,幸好蓝思追反应极快,倏地托住了瓶身,一动不动的站定。

 

不过很快,他便觉有些不对劲了,这只花瓶似乎和茶几连在一起,竟是分不开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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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不及整理仪容,蓝思追神色一紧,匆忙将花瓶扶正后,试探着转了转瓶身,果然听见一声机括旋动,前方墙面轰轰作响,伴随着灰尘浓烟,竟自动推开了一道暗门。

 

晓星尘沉默片刻,后道,“进去看看。”

 

一入密室,尘土飞扬,显然很久无人驻足,蓝思追收敛呼吸,抽出一张燃火符点起,周围瞬间明亮。此密室面积不大,约三丈长宽,侧墙有架,架上划分为百余个小格,每个格子都配有一门,从外观上看,倒有点像间药材铺。

 

蓝思追随眼一扫,忽见地上竟也有几个脚印,同样的歪扭,同样的一脚往东,一脚往西,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分明。

 

晓星尘也注意到这点,道,“看来凶手是为了这密室而来的。”

 

蓝思追点了点头,“不知这诸葛家究竟藏了什么稀世珍宝,竟让那人不顾死活,瘸着脚也要跑进来拿。”

 

居于云深不知处多年,他见识过不少举世瑰宝,名门玄器,也知无论大家小家,都会设有几个藏宝阁,或摆放法器,或摆放密宗。

 

要说前者,诸葛氏历代平庸,不出奇人,能在夜猎伏魔中全身而退已是不幸中的大幸,再说兰陵,清河,姑苏,云梦,四家能人辈出,若真有什么绝世名器,也根本轮不到诸葛插足。

 

如若后者,倒还有些可能,想及诸葛寻宗死前曾一夜暴起,如天神赐法,直至今日还未曾寻得源果,让人免不得同一些邪门歪术,禁法密宗联系在一起。

 

然而,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蓝思追一连拉开了几十道格门,里面竟都空空如也,什么也没有。

 

他心中纳闷,“奇了怪了,难道全被扫荡光了?”

 

两人方才便分工合作,晓星尘从左,蓝思追往右,此时恰好开到整面墙最中央的一格,晓星尘单手拉住小巧的门闩,往外一拽,却似有道阻力妨碍,将此格门吸在墙内。

 

他顿觉有异,手上用了三分蛮力,“喀拉”一声,终于将其拽开。

 

可映入眼帘的,依然是空旷的柜底。

 

与此同时,晓星尘立于原地,渐觉脚底似震不震,像有什么东西滚动于地表之下,他刚想示意蓝思追警惕,耳边却轰然炸开一声巨响,箭影如梭,飞剑成虹,在他额前一寸交击碰撞,火花四溅。

 

晓星尘凝眉疾声,“退后!”

 

乍然间,自那些被打开的格门中,不计其数的剑矢飞射而出,幸好霜华反应极快,替晓星尘格挡致命一击后,便似猎鹰般振击长空,势如破竹,剑光交错之下,残枝断羽,转瞬间一地狼藉。

 

蓝思追横剑于身,大惊失色道,“怎么回事?”

 

晓星尘道,“有机关。”

 

一轮攻击过后,二人各占东西一角,剑不离手,敛息凝神。空隙间,蓝思追忽然想起了什么,精神一振,道,“我想起来了,含光君曾与我提过,诸葛氏前任家主的心腹,是公孙谨!”

 

晓星尘不知他所言为何,略显不解,“所谓何人?”

 

蓝思追茅塞顿开,解释道,“早年间,诸葛氏与公孙家交好,故邀其子公孙谨前往琅琊做客卿,一留便是四十余年,公孙家擅用机关,自辟“机关术”,曾于仙门动荡一时,可这公孙谨似乎命不太好,告老还乡后便不见音讯了,再加其独子早年夭折,机关之术才逐渐淡没于江湖。”

 

晓星尘点了点头,心说原来如此,恰一回眸,忽见他已归剑入鞘,眉心一紧,忙催声提醒,“莫要掉以轻心!”

 

蓝思追却不以为然,笑道,“晓道长,你也把剑收了吧,这机关术的箭阵最多只能设置三轮,方才我们等了那么久都没动静,说明先前已经有两个倒霉人来过了。”

 

晓星尘道,“两个?”

 

蓝思追点头,“这正是问题所在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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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二人搜查,密室已被洗劫一空,什么线索都没留下,一出内殿,恰见天色已晚,云深不知处又有门禁,耽搁不得,蓝思追便拱手辞行,“回去我会一并告诉含光君,待他与泽芜君商讨后再做下步打算,今日多谢道长相助,冒昧一问,道长此番,所往何处?”

 

晓星尘浅浅一笑,“逢乱即出,散无旨行也。”

 

蓝思追心说甚好,明月清风重归于世,乃天下之幸,本想提醒他不要再去义城,睹物生情,惹心中不顺,却又想晓星尘不痴不傻,总不会自讨没趣,再朝那芥蒂之境踏足,遂御剑而起,挥手作别,回姑苏去了。

 

到底是外人,还是不如薛洋了解晓星尘,正如此刻,重归人世的小流氓正叼着掀摊得来的糖葫芦,负手走于义城小径,苦思该如何让他的好道长再上当受骗一次。

 

要说这薛洋聪明也是聪明,出山之后,又辗转回到了义城,即使手头没钱,也有义庄落脚。俗话说的好,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,他这张脸若是在别处乱晃,不出三日,必遭上报仙门百家,如今他灵力凄凄惨惨,连控制降灾都快成了问题,何谈逃亡三省,定被降为瓮中之鳖。

 

可义城就不一样了,五年之前,此地一度化为一座空城,除了他和晓星尘一人一棺外,剩下的全是山呼海啸的恶灵走尸,走尸即便认得他,也不会嗷嗷叫着要杀他,所以他假死之后,算起见过这张脸的人,除了那群仙门名士,也就晓星尘了。而现如今五年过去,今非昔比,杀他的人隐退了,“被他杀”的人又失忆了,这摆明了告诉薛洋,只要他在义城隐姓埋名,便可销声匿迹,石沉大海。

 

同样,也无形中为他今后的计划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
 

回到坐落义城西南的“家”中,薛洋一手托着下巴,一手点扣桌面,眼睛慵懒的眯成一条缝,似乎心中已有打算。

 

他伸手在腰间暗袋东掏西掏,从中摸出一只乾坤袋来,早年一直将尸毒粉藏于袋中,不知过了这么久,是不是发霉长毛了。

 

乾坤袋看着虽小,里头却能容纳十几把仙剑,几十余件法宝,薛洋解开袋口,伸手一抓,触及之时,却觉硬邦邦,冷冰冰,绝不是粉末之类的东西。

 

讶然之间,那物什一端已被抽出袋口,竹片藤编,竟是一卷竹简。

 

薛洋脑子转的极快,一翻乾坤袋背面,才发现并不是自己那只——虽都为白锦所织,这只乾坤袋却绣有一方铜钱大的阴阳图腾。

 

修仙者使用的乾坤袋多为一个样式,有些家族为了区别自家与别家或散修者不同,便会在乾坤袋上绣上家纹,他生平所见过的,恰是金光瑶手中那只,绣了朵劳什子的破花。

 

不过......恕他孤陋寡闻,这阴阳图腾究竟是哪家鸡门狗派?

 

薛洋自诩人嘴也吐不出象牙,心中腹诽一通后,竟又渐渐回想起自己掉进玄武老巢时的场景。

 

那天,灵鸟给他传信,说晓星尘重归于世了,这对他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,连薛洋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高兴,也许是对前尘往事耿耿于怀,或是对晓星尘自刎意难平,总之,这次他必定要拽住这个人,让他永远别想离开自己。

 

且说不疯魔,不成活,薛洋此人说一不二,当晚即欲召回降灾,连夜离去,却不料降灾封剑多年,怨气大的惊人,他刚念完咒,脚下便山崩地裂,走石飞天,将他整个人震了出去。这下可好,剑拔出来了,人却埋进去了,当真是风水轮流转,报应不爽啊!

 

现在想来,这只乾坤袋,大抵也是那时候被河床里的某具尸体不小心“塞”在他身上的。

 

不过说来奇怪,乾坤袋本是纳宝所用,此人却将一卷其貌不扬的竹简藏得那么好,为了遇见走尸一猛子拍死吗?

 

薛洋忽觉荒诞不已,将竹简打开,平铺于桌面,上头小字密密麻麻,自右往左,阅至卷首,熟视起名,方得四字——乾坤心法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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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洋对这怪名甚是鄙夷,越往下看,越觉名不副实,文不对题,似乎此名只为混淆视听,欲盖弥彰。

 

“上古神兽......”,“......剖混元......”,“欲结金丹者......”,“......飞升成仙......”

 

字里行间,分明煞气遍布,哪是什么修养身心之法,根本是一卷教人如何投机取巧,如何坐地成仙的歪门邪宗啊!

 

更甚者,偏偏好巧不巧,落到了薛洋手里。

 

先天一炁,从虚无中来,乃修仙之基也,基石之上,则筑垒灵台,为结丹之本也。薛洋曾被避尘一剑伤及根基,灵台虽经修修补补却也好比废铜烂铁,结丹一念与他而言,无非痴心妄想。

 

有道是那日少年薄春衫,潇洒如风,问酒寒,未及三盏,人哀叹,苦也苦哉!壮志未酬,空无奈。

 

薛洋有自己的傲骨,正道不成便修鬼道,直路不通便走歪门,若真安分守己听天由命,那就不是薛洋了。

 

待通篇读完,他已将密宗内容背下了七八分,其中提及四处地点——琅琊,昆仑,扶风,东海,自东向西连成一线,贯穿中原。不过此卷兀词赘句,却故留悬念,并未直接告诉后人究竟要找哪座山,哪片海里的神兽。手头讯息仅此,眼下要务,便是寻来一人。

 

薛洋深知,以他现在的状况,单枪匹马,连个初阶修士都打不过,即便从前鬼道之术仍在,也没有足够的灵力以魂养尸,制出“鬼将军”这样的高阶凶尸。

 

所以,他迫切的需要找一个人,此人须具备三点,第一表里如一,第二剑法高强,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必须不认识他这张脸。

 

想到这里,薛洋微不可察的轻笑了一声,难道,还有比晓星尘更合适的人选吗?

 

答案显而易见。

 

是夜,他便挑灯夜战,将白日所想付诸现实。要说晓星尘,薛洋自诩再了解不过了,此人嫉恶如仇,又好管闲事,逢乱必出。当年,两人便是因为死人结“缘”,后来一个着了另一个的道儿,落得长剑抹颈,身死魂消。怎想重生后再度相遇,晓星尘却仍旧死性不改,还去管那些死人的事,这可就怨不得薛洋“投其所好”,得制其命了。

 

虽然,他现今日暮穷途,不及从前翻云覆雨之势,可随便炼几具低阶走尸,还是没问题的。幸好义城最不缺的就是死人,于他所居开外五里,便有一座坟头山坳,无人认领,或死于非命的尸体都统一埋在这里。

 

今夜月黑风高,坟岗内阴风阵阵,薛洋蹲于山坡一角,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,咬破指尖,以血为媒,龙飞凤舞,一笔成型,血淋淋的符咒浮于掌心,被他反手一拍,深深嵌进了地底之中。

 

须臾间,以他为中心,十丈之内,破土之音层出不穷。于他脚跟,一只人手拔地而起,张牙舞爪,猛地抓住薛洋的脚腕,不待片刻,却又畏畏缩缩的收了回去,指骨胆怯般蜷缩,握成拳状。

 

薛洋冷笑一声,心说畜-生就是畜-生。在鬼道一界,他好歹也曾是臭名昭著的人物,这些走尸认出他来,免不了会惶恐不安,提心吊胆。

 

不过不要紧,他本来也没指望它们干什么大事,只要能折腾点小动小乱,把晓星尘引来就行。

 

恰逢子时,义城城内万家灯火,风平浪静。

 

坟岗之上,降灾铮然指地,号令群尸而起,为首少年衣袂飘飘,唇红齿白,含笑却森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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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傍晚,日落西沉,白衣道人孤身行走于阳城码头。小船舶港,三三两两的妇女坐在岸边,脚前各有一只箩筐,里头码放着一堆堆小山似的菱角,女人们边剥壳边闲谈家常,竟成了道别具一格的景致。

 

晓星尘的脚步放的很慢,这里的人,这里的景,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。

 

夜幕降临后,他在渡口租了条小舟,欲游船西下,船家是个小女儿,第一次遇见长得如此标志的客人,划桨的动作都卖力了不少。

 

木桨点水,小舟打了个弯儿,往河流中央而去。船行不快,桨声灯影不绝于耳,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擦舷而过,灯火通明,叫卖云集。

 

船家拨了拨斗笠,见晓星尘盯着那些商船看了许久,掩口笑道,“俊公子是外地人吧?”

 

晓星尘被她叫的面颊一红,莞尔答道,“是啊。”

 

船家又道,“今日是琅琊乞巧节,一到晚上呐,河面就热闹起来了,我们管这叫‘水市’,等会儿啊,还会有人放孔明灯呢。”

 

她说完便引晓星尘朝远方看,只见天河交接处缓缓燃起几团暖黄色的灯火,朦朦胧胧,一点一点的往上升。

 

无声无息间,一叶扁舟悄然从后方跟了上来,舟上站了一女子,面容清秀,模样姣好,只见她两手托起一只孔明灯,虔诚的闭眼许愿。她似乎过于专注,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行船,晓星尘回眸之时,恰好船只改变了方向,千钧一发间,眼看便要撞到一起。

 

“小心!”

 

船家也闻之一惊,幸好自己经验老道,以木桨顶住对方船缘堪堪避开,才躲去一祸。那女子惶然睁眼,被这一下子推的重心不稳,险些就要摔进河里,晓星尘眼疾手快,以霜华点背,稍一用力,便稳住了那具摇摆不定的身形。

 

女子好不容易站稳,脸色苍白如纸,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,仓促间,忽一抬首,眼看“恩公”就要渐行渐远,赶忙唤道,“公子留步!”

 

船桨微微一滞,晓星尘闻声回头,手一伸,刚好抓住对方扔过来的一个纸包,袋口微开,甜香扑鼻,竟是一袋果子糖。

 

琅琊地理位置优越,山高朝日,结下的果子又大又甜,故不少人家都有制糖的习惯。

 

撞上晓星尘投过来的目光,女子低眼浅笑,如水莲不胜凉风,“送你的。”

 

白衣道人站在船头,三千青丝随风而动,饴糖在手,恍若此景似曾相识。

 

两船在水中各行一道,朝不同方向去了,船家撑桨侃笑,“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”

 

晓星尘失神了一瞬,反应过来,又被这琅琊人直言不讳的说话方式羞的一阵面红耳赤,道,“小友......莫要戏言。”

 

船家心中捧腹,想说此人当真天真无邪,“今夜乞巧,女儿们都会来河边放上一盏孔明灯,向天上的神灵祈求姻缘,方才那么一出啊,那小姑娘怕是要对你心心念念,朝思暮想咯。”

 

晓星尘不如她舌灿如莲,只觉无地自厝。谈笑间,犹见来岸灯影幢幢,十里成行,将整片水域照的澈亮。本及黑夜,却似白昼,岸上水上,欢声笑语不绝,讪皮打闹不止,好一派熙熙攘攘,笙歌鼎沸。

 

舟渡旅人,无来无往。不知行了多久,直至天边月落星沉,耳边残音余响,才恍然琅琊已去。

 

清晨雾起,远处渐显码头轮廓,船家打了个哈欠,却见一夜未眠的晓星尘仍旧精神抖擞,面不改色,后轻一拨桨,眸掺水汽,问道,“公子不困吗?”

 

晓星尘笑而不答,修仙之人往往都会同修辟谷之术,人乏五谷,则气入中脉,气足不思睡,即便几天几夜不合眼,也并非大碍。

 

他见远处码头有三三两两的船只停泊,便问船家,“敢问小友,此路通向何方?”

 

船家道,“中州鄢陵也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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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求想说:剧情向写起来真心费劲啊啊啊啊,不过他们很快就要见面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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