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这是薛洋第二次坐车。
在他们那儿,只有牛车或者马车,鲜少还有骑驴的疯子,而这种不需要动物拉就能跑的车,可把他稀奇坏了。
他耐不住好奇,东摸西摸,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。
晓星尘从大门口走出来,薛洋就趴在车窗上看他,他拍了拍薛洋的头,把一个布包递给他。
白布被一层一层掀开,一柄黑色长剑赫然在目。
“降灾!”
“你怎么拿回来的。”
薛洋转头看他,那人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来。
“秘密。”
他边说边替薛洋拉过安全带,插进侧边的滑扣里。
“我不喜欢系这个!”身上那条四指宽的绑带横在他胸前,让他想起和晓星尘金麟台初见时好像也是这般模样。
他被绑的像只粽子,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。
“你听话,这是保护你用的,不系可不行。”
晓星尘耐心的解释道,按住了少年作乱的手。
两人离得很近,甚至能清晰看到对方睫毛下的倒影。薛洋鬼使神差的安静下来,他抱着降灾,一路上都没吱声。
左胸口里扑通扑通的,跳的特别快。
两人动身的早,避开了晚高峰,半个小时就到了晓星尘家门口。
这房子刚开盘的时候晓星尘就看中了,虽然地处郊区,但胜在安静,比起市区的高楼林立,他更喜欢这种有山有水有树林的乡野情趣。
于是他咬咬牙多掏了三十万,把这套房子买了下来。
装修一切从简,一是他不喜欢繁复,二是他囊间羞涩。
“晚上吃排骨好不好?”晓星尘打开冰箱,问外面的少年。
“......”
“薛洋?”
“好。”
薛洋随口应付了一声,他脸色不太好看,盯着眼前的东西看了许久。
那是一柄透着寒光的银白长剑,剑鞘上镌刻的霜花证明了它的身份,薛洋怎么能忘了,这把差点杀了自己两次的剑。
———霜华
晓星尘,你在骗我。
男人端上最后一道菜后便去喊薛洋吃饭,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渍,拧开卧房的门把手。
“薛......”
他只来的及发出一个音节,下一秒便不敢动了。
薛洋的剑指在他的喉头,眼神凌厉,仿佛两人曾不共戴天。
“晓星尘道长,戏演得挺不错啊。”
他笑得阴森森的,看的对方头皮一麻。
“你都记得吧。”
“好玩儿吗。”
月下的少年挥舞着长剑,他手腕一翻,挑下树上一支寒梅。
“道长,快看我。”
白衣道人眼覆白绫,心说我如何看得见,他循着声源转过头去,让他慢点不要摔了。
黑衣少年靠近他,把那朵花藏在他的发丝里,他笑了,笑得眉眼弯弯。
“道长,你真好看。”
......
......
晓星尘一阵头痛欲裂,残缺的记忆仿佛一块块烧红的铁,将他的大脑侵蚀的鲜血淋漓。
他撑了撑一侧的墙壁,勉强站稳。
“薛洋,你听我说。”
“我没有骗你。”
他调整了下呼吸,继续道。
“我两年前来到这里,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“就像被人抽掉灵魂的傀儡,浑浑噩噩的生活了两年。没有记忆很痛苦,我每天都在想,以前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,我认识谁,谁又认识我。”
“直到遇见了你。”
“你叫我道长。”
“我也一直想问你。”
“你究竟是什么人。”
“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。”
薛洋怔住了,握着剑的手臂缓缓垂下,他盯着晓星尘脚下的一块空地,一言不发。
晓星尘看出他有难言之隐,也不想再逼他了,他拿过对方手里的降灾,归剑入鞘。
“走吧,去吃饭了。”
他温润的笑了笑,拍了拍薛洋的肩头,走了出去。
他走的快了些,没有听到薛洋恍若未闻的一声。
“对不起。”
薛洋的阴天来的快去的也快,饭桌上,他一手托着碗,夹了块排骨,嚼的有滋有味。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,默契的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。
“晚上带你去买几件衣服,你这身太招眼了。”
薛洋看了看自己,觉得还挺正常的,毕竟他们那儿人都这么穿。
“穿成你这样吗?”
他指了指晓星尘身上的白衬衫。
简直比蓝家校服还披麻戴孝。
晚上,晓星尘收拾好碗筷,回房间找了套衣服给薛洋。
“穿这个出门。”
他拿起来看了看,觉得还凑合,随后毫不避讳的在晓星尘面前脱了上衣。
少年劲瘦的上半身裸露在眼前,晓星尘下意识偏过头避开视线。
“晓星尘,这个怎么弄!”
听到薛洋叫他,他转过头来,看到他正在和衣服上的扣子较劲。
男人哭笑不得,走过去替他一颗一颗扣好。他把手绕到那人脑后,将领子翻了过来,少年松软的头发无意间蹭到他的下巴,晓星尘才略显羞赧的拉开距离。
好像遇到薛洋之后,晓星尘越来越不像晓星尘了。
至少以前的晓星尘,绝不能容忍别人挽着他的胳膊走在大街上。
薛洋左手拿着甜筒,右手挽着晓星尘,一蹦一跳的往前面走。
“道长道长,我们去前面看看!”
他又叫他道长了。
“道长,今天你去买菜。”黑衣少年咬了口苹果,倚在门框上笑嘻嘻道。
“好,顺便再添几床棉被吧,天气凉了。”
“那我和道长一起去!”
......
......
“晓星尘,你想什么呢。”
看他走神那么久,薛洋摇了摇他的胳膊。
“...没什么,走吧,带你买糖去。”
晓星尘笑了笑,揉了把酸胀的额头。这些零星的回忆全都断成了线,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新拧成一股绳。
他带着薛洋走进一家巧克力店,店名是一串看不懂的鬼画符。
少年看着柜台下面的东西,有些不解的看向晓星尘。
“石头也能吃吗?”
柜台小姐都被他逗笑了,她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奶白色的递给薛洋,一边对晓星尘说,“你弟弟真可爱。”
“他可不是我哥哥。”薛洋反驳道。
“那他是你的谁呀?”那姑娘挤眉弄眼的问。
薛洋被她问的说不出话,晓星尘是他的谁,他也答不上来。
“好了好了,我都懂,不逗你了。”那人笑得意味深长,暧昧的打量着眼前两个男人。
薛洋懵懵懂懂,晓星尘却听的分明,他涨红了脸,飞快的结了账,带着薛洋大包小包的逃出了这家店。
“晓星尘,可甜了,你要不要吃一块。”
“哎哟,吃一块嘛。”
昏暗的路灯下,两道剪影碰撞在一起,在黑夜里越拉越长,他们朝着家的方向,消失在道路的尽头。